长安的夜比柳条湾短,却更亮。
相府正门十二盏鎏金灯笼同时燃起,像把一轮太阳硬塞进黑夜。
兰一臣下马,回身去抱小风。
孩子蜷在车辕里睡熟了,怀里还攥着王家小郎君送的木剑。
“奶娘。”他低声唤。
老嬷嬷早已候在影壁前,眉眼弯弯,像被岁月熨平又悄悄折起的糖纸。
“小少爷交给我,相爷放心。”
兰一臣替孩子掖了掖鬓发,指尖触到汗湿的额,心里一软——
“明早他若问,就说我给他留了最甜的枇杷。”
说罢,他转身,大步穿廊过院,衣摆带起的风惊醒了檐下铜铃,叮当作响,像催更的鼓。
风栖竹被安排在旧日闺房——
不,如今已不能叫闺房,该叫“新霜居”。
风栖竹不知道兰一臣为何如此安排,想必是有惊喜要送给自己,她便装作不知,欣然接受一切安排。
三进院最深处,翠竹成墙,风一过,万竿斜,像替她簌簌鼓掌。
兰一臣亲自督工七日:
窗纱换成红绡,烛台鎏金,喜字剪了九十九个,最小的只指甲盖大,贴在菱花镜背面,照人脸时,镜里便开出朱红的花。
床榻加宽两寸,因他记得她睡相不好,常把腿架到他腹上。
枕芯换了新蒲,晒得松松软软,一按一个窝,像可以藏住悄悄话。
最后,他命人在梁上悬一盏琉璃宫灯,灯罩内绘并蒂莲,烛火一旺,两朵莲便在水里似的,一漾一漾。
——万事俱备,只欠新娘。
亥时初,更鼓两声。
风栖竹刚沐浴罢,乌发散在身后,像一帘隔住尘世的夜。
忽有脚步轻轻,兰一臣推门而入,腕上缠着一段红绫。
他眸光温柔,牵起她的手。
“跟我来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。风栖竹心跳加速,面上却佯装镇定,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外走。
穿过曲折回廊,月光洒在两人身上。来到一处小亭,亭中摆着一桌精致酒菜。
兰一臣拉着风栖竹在亭中坐下,亲自为她斟酒。
“今日,我要为你补上一场只属于我们的婚礼。”兰一臣深情地看着她说道。
风栖竹眼中泛起泪花,原来这就是他准备的惊喜。
两人交杯换盏,兰一臣为她夹菜,温柔地看着她吃。
酒过三巡,他起身,从袖中拿出一支发簪,轻轻为她挽发插簪。
夜渐深,两人依偎在一起,亭外竹影摇曳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们,甜蜜在空气中弥漫。
“夫人,得罪。”兰一臣将手腕上的红绫解了下来。
她尚未应声,红绫已覆上眼。
世界骤然暗下,只剩耳边他的呼吸,带着一点桂花香——是去年她储在囊里,缝在他佩玉上的那味。
眼前一片朦朦胧胧,风栖竹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“一臣,又要带我去哪?”
“去补一个——”他顿了顿,嗓音低而烫,“洞房花烛。”
四字落下,她指尖颤了颤,像被火舌舔了一下。
出了月门,夜风含香,引路的是两条蜿蜒灯龙——
莲灯每隔三步一盏,浮在青石地面,像一条星子汇成的小河。
风栖竹赤足,被他打横抱起,足尖掠过灯影,带起一点涟漪。
“冷么?”
“你怀里不冷。”
他笑起来,胸腔轻震,震得她耳廓发麻。
温泉在相府最东隅,原是一眼天然汤,兰一臣悄悄买下,围以白壁,植以碧桃,引竹为渠,落成一方隐泉。
推门,热气裹着花瓣扑面而来——
是白日里命人撒的,半是玫瑰半是白樱,层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