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雨季,素来以其鲜明的性格着称——来势汹汹,退却也快。通常,强降水多集中在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,这便是民间常说的“七下八上”。然而,今年的天象却乱了章法,雨水不仅提前在七月上旬便肆虐开来,到了月末,竟仍有强降雨云盘踞不散,仿佛要将整个夏季的份额在短短一月内倾泻殆尽。
万幸的是,高阳县内,在黄粱与方悦的全力督办下,各关键沟谷处的挡泥坝抢在月末这轮强降雨来临前,已然宣告完工。这些由石块、泥土和木料构筑的简易屏障,如同忠诚的卫士,在狂暴的山洪面前,顽强地滞缓了水势,拦截了大量泥沙。尽管仍有部分农田受损,但若非这些挡泥坝发挥了作用,高阳面临的将是难以估量的农田尽毁、道路彻底瘫痪的惨状。
云州州治,议事厅内。
每月例行的州县会议照常举行,只是气氛比往日沉重许多。佐元县县令以及另外两个东南方向的小县县令,皆因境内水患肆虐、救灾事务繁重而缺席,太守刘延之对此表示理解,并未苛责。其余各县县令则面色凝重地依次奏报本县情况。
听着下属们汇报的灾情——道路冲毁、田亩淹没、百姓流离……刘延之眉头紧锁,待最后一位县令奏报完毕,他疲惫地以手扶额,叹息道:“云州下辖六县,竟有过半之地遭此水患!往日水利,在如此天威面前,竟显得如此无力!佐元等地,农田几近全毁,百姓嗷嗷待哺。诸位,可有何应对良策,能解此燃眉之急?”
云州六县,格局分明。四个大县中,张经纬的高阳县位于北部,兴荣、浑元两县分列西、南,佐元县则在东方。另有两位小县僻处东南。大河自西向东奔流,此次强降雨影响最巨的,正是位于东向的佐元及那两个小县。
兴荣县令率先开口,他的辖区位于西部高地,此次因祸得福:“回禀太守,下官辖区向来苦旱不惧涝,今年这场大雨,反倒将境内水库沟渠蓄得满满当当,于秋播大为有利。只是……这治理水患、赈济灾民之事,非下官所长,实在惭愧,难有良策献上。” 他言语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。
浑元县令则眼珠一转,将话题引向了张经纬,语气带着几分奉承和推诿:“太尊,高阳县男张大人治水有方,人所共知。那‘长藤结瓜’的水利奇观,堪称我河东一绝!如今佐元等地受灾,何不让张县男献上妙计,想必定有回天之力!” 他巧妙地将难题抛了出去。
刘延之的目光随之落在张经纬身上,带着期许:“经纬,你修建的藤渠水库,于防范而言确有奇效。此法,对已成泽国的佐元县,可还有补救之策?”
张经纬起身,拱手一礼,言辞清晰而务实:“老师明鉴。藤渠之法,重在未雨绸缪,在于‘防’与‘疏’。如今佐元县已是洪兽过境,汪洋一片,此时再谈如何治水,已是迟了。当务之急,绝非继续纠结于水势,而应立刻转变思路,着手于三件大事:第一,紧急救助被困灾民,转移安置,提供饮食医药,防止疫病发生;第二,待水势稍退,迅速组织力量,排水清淤,修复最低限度的道路与房舍;第三,筹划灾后重建,调拨粮种,帮助百姓恢复生产。此乃治标固本之要务。”
刘延之何尝不知,只是面露难色:“州府衙门已向佐元等地派出了三百余名衙役、民夫,并调拨了一批物资,然灾情范围太大,杯水车薪,于事无补啊……”
张经纬沉吟片刻,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建议:“老师,灾情紧急,非寻常民力所能及。依学生看,恐怕得恳请皇甫将军,调动麾下三营将士,即刻开赴灾区,参与抢险救灾!军士训练有素,组织性强,且人力充沛,方能应对如此大灾。”
刘延之闻言,眉头皱得更紧,担忧道:“调动军队?谈何容易!连佐元本地的守备营,都以‘守卫城池、弹压地方’为由,不肯全力出兵救灾。皇甫将军贵为云州主将